作者的文筆真的很好,把情緒都刻劃的好深刻,很多描寫都讓人嘆為觀止。
被父母阻撓的愛情不少見,但是能夠寫得這麼讓人揪心真的是一種境界。
為佳期為孟和平為阮正東都感到悲哀,一開始我真的很希望孟和平最後跟佳期重新在一起,但是在阮正東將死之際,佳期卻發現自己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阮正東。
對她而言很重要的家,她從來沒有告訴阮正東,為了償還孟和平媽媽的錢而賣掉的家,她跟父親在一起最多日子最多回憶最重要的家,阮正東也從來沒有告訴她的買回來了。
他做了什麼從來都不告訴她,但他真的是盡心盡力在愛她。
知道阮正東把自己的家買回來的佳期已經沒辦法再對他只是感動。
那邊真的寫的好讓人感動。
阮正東大概也感覺到自己快死了吧,遺言是不要讓她知道,也難為西子一直到把佳期送上飛機都努力撐著悲傷沒有漏餡了。
真的是悲到骨子裡去悲傷到讓人蕩氣迴腸。
其實孟和平也很讓人心疼,他沒有做錯事卻一直道歉,他覺得母親做的事情自己要負起責任而這樣的他沒有資格再愛佳期。前面我看我以為是兩個人都因為各自的原因即使還愛著也遠遠推開,後面越變成佳期愛上了阮正東,但在她徹底明白自己心意的隔天,他就死了......
佳期其實多少知道了吧,為了讓他安心離開,所以她假裝什麼也不知道的離開。
因為答應過了他一定會幸福,所以她只能在飛機上痛哭失聲。
西子送佳期上飛機,等她離開後徹底崩潰,佳期卻也是如此。他們都以為對方不知道,但其實對方都知道......
太殘酷了。
收錄超級超級心痛的幾段。
她幾乎是衝下樓去的,眼淚嘩嘩地往外流,樓下的孫伯伯幫忙把父親扶起來,她只會哭,連話都說不出來一句。父親的手冰冷冰冷的,衣服淋濕了大半,手裡還緊緊握著一個信封。
信封裡只有一張提款卡,那是二十五萬塊錢。
佳期永遠也無法知道,父親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將這張卡拿了回來。
她永遠也無法知道,父親受到了什麼樣的羞辱。
她永遠也無法知道,父親受到了什麼樣的傷害。
當父親最後終於離她而去,她號啕大哭,抱著父親那漸冷的身軀,永遠也不能原諒自己給唯一的親人帶來這樣深重的傷害。他終其一生,視作驕傲的就是自己,可是自己,卻給他帶來最後的羞辱與難堪。
當他最後說出那個「不」字,她的眼淚簌簌(ㄙㄨˋ)地落下來,她懂得,她懂得父親的意思。
不要讓人看不起他們父女,不要再讓人羞辱他最愛的女兒,不要再讓人傷害到他最愛的女兒。
再深的愛情,也無法彌補這種失去。
她付出的代價,是他們父女二人的自尊,是她唯一的親人,是她最敬愛的父親。
她是不能不放開手的,哪怕有再多的不捨,也是不得不放開手。
她所執信的一切,最終卻讓她失去了一切,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堅持,那樣一份愛情。
她沒有告訴孟和平父親去世的消息,他又過了一個多月才從貴州回來,回來的時候她去接他,他頭髮亂糟糟,臉頰上褪了皮,甚至還有高原紅,穿去的T恤彷彿又大了一號,空蕩蕩的,遠遠地就伸手抱住她。她只想流淚,他瘦得骨頭都刺著她了。她慢慢伸手環著他的腰,想著當年初遇時分,那樣神采飛揚的孟和平,在舞池旁點一支菸,閒看歌舞昇平。人生於他是那樣的天高海闊,他本不應該愛上她。
如果沒有她,他可以過得很幸福。
如果沒有她,他根本不必這樣辛苦。
回到家裡,她最後一次做飯給他吃,他依舊吃得狼吞虎嚥,她盛一碗鷄湯,慢慢替他吹冷了,晾着。他拿起勺子一口氣喝完,笑嘻嘻:「那裡成天牛肉羊肉,什麼別的菜都吃不到。佳期,我想你做的菜,都快想瘋了。」
他又黑又瘦,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越發顯得瘦,瘦得可憐。
佳期忍住淚,笑:「你就光想著吃啊?」
他還是笑:「我還想你啊。」
他確實很想她,很想她,很想她。
當午夜時分他終於沉沉睡去,佳期這才慢慢地坐起來,默默地抱膝坐在那裡,看著他的睡容。
他睫毛很長,睡著了像個孩子,胡亂地踢著被子,胳膊腿全露在外頭。他的脖子上手臂上還有腿上有密密麻麻的大小疤痕,是蚊子咬的,他曾無意間跟她說過,那裡的蚊子又大又毒,被咬一口要痛癢好幾天,癢得人實在受不了,一抓就會破皮潰爛,更痛,然後就會留下疤。
而如今他一身的傷痕累累,只是因為她。
他為了她做了這樣多的事情,吃了這樣多的苦,可是她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
如果可以重頭再來,她寧願從來沒有遇見過他,就讓他,單純而幸福地,繼續著他那個世界的生活。
她的眼淚紛紛揚揚地落下來,而他已經睡着了。
從今後,她將離開他,她有多愛他,他將再也不知道了。
她開始慢慢地不回家,跟他說要加班,或者說自己忙,幸而孟和平也忙,隔了那麼久見不到她,他忍不住給她打電話,問:「你什麼時候回家?」她說:「晚上我要加班,就不過去了。」
他語氣可憐:「那我晚上去接你下班好不好,保證不吵到你做事,我想你,我有十來天沒見著你了。」
她忍住眼淚:「同事叫我,我等會兒給你回電話。」掛掉電話,一個人躲在洗手間裡,對著嘩嘩的水龍頭哭到眼睛全部紅腫,然後關掉手機。
她找到徐時峰幫忙,徐時峰詫異極了:「佳期,孟和平很愛你,我看他對你是真心的,如果有什麼誤會,你不妨跟他談一談。」
她疲倦極了,聲音裡透著沙啞:「沒有誤會,只是太辛苦——我覺得太辛苦了——他也太辛苦了,我沒有辦法,我不願意這個樣子,我不想再繼續了。」
徐時峰的目光裡錯綜複雜,或許是了然,或許是憐憫,最後他只是長長嘆了口氣:「年輕時我們放棄,以為那不過是一段感情,可是最後才知道,那其實是一生。」
她知道,她明明知道自己要放手的是什麼,可是她沒有辦法。在模糊的淚光裡,看到窗外梧桐,大片大片的葉子落下去,秋天來了,葉子再也不能待在枝頭,即使它再眷戀,也只能決然地跌下去,永遠地跌下去,離開。
這一生,她再不捨得,她也只能眼睜睜地放手,因為,她要不起。
所有太美好的東西,她都要不起。
就讓一切的沉痛都由她來背負,她只要他幸福。
她已經失去了父親,已經讓父親失去了幸福,最後父親走得那樣急,她根本沒有辦法彌補半分,可是孟和平,她還可以放手,不再拖累他,讓他重返本該屬於他的那個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最後是怎樣說完了那番謊言,關於保送上研究所,關於徐時峰,孟和平看著她,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最後,他只是說:「我不相信。」
他不相信她不再愛他,他不相信她要離開他。
而她鐵石心腸,一字一句地,將那些最傷害人的字句,全都慢慢地說出來,每個字就像一把利刃。而她毫不在意,就向著他最要害的地方狠狠扎去,她知道血肉模糊,痛不可抑,他的眼神如同心碎,可是她已經沒有了心。
他一直追問她:「是不是我父母又對你說了什麼?是不是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並不笨,可是她已經沒有退路,只能橫下心來,把一切都生生斬斷。
當最後,她和徐時峰並肩出現在他面前,她甚至當著他的面挽著徐時峰的手臂,他終於崩潰,再也無法自制,狠狠對著徐時峰揍出一拳。
正正打在徐時峰眼眶上,徐時峰頓時痛得彎下腰,她又急又怒又痛,只顧去看徐時峰的傷勢,徐時峰捂著眼睛,半晌說不出話來。她回過頭就大罵:「孟和平你給我滾,我永遠也不要再見到你!」
他站在那裡,穿著一件半舊的風衣,越發顯得人又高又瘦,單薄得像是一道影子,他緊緊抿著嘴,目光裡透著她無法正視的憤怒,可是她不能不正視,一步也不能退縮,他的目光漸漸似悲哀,最後他終於轉身走掉了。
她一直哭了很久,最後徐時峰將她送回去,他並不勸說她,只是任由她哭泣。
那樣難,像是將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生生從體內剝離。
她在走廊裡坐了很久,最後才站起來,站起來才看到孟和平站在遠處樹影的黑暗裡,看著她,只是看著她,眼神悲涼,彷彿絶望。
在那一剎那,她幾乎心軟。
他向她走過來,他的聲音裡帶著懇求:「佳期,我錯了,請你原諒我,我不能沒有你。」
他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可是他的手在微微發抖,她永遠也不能原諒的是自己。
硬起心腸,把他割捨掉的自己。
最後她終於令他絶望,把他趕走之後,她一個人蹲在人行道上,號啕痛哭,把所有的傷心,幾乎都在那一刻哭盡。
掏心掏肺一樣,哭得她幾乎沒有力氣再站起來。
她自己放棄,放棄這一生,放棄今後,所有的幸福。
將一切從自己的生命裡剔除,然後紅著眼眶,慢慢去遺忘。
而一年一年地過去,就真的以為,已經忘記。(p.126)
水嘩嘩地流著,就像是在下著雨,而生命的豪雨如注,彷彿繩索,無窮無盡的抽打卻是無法停止。
他們都不能夠,再走回去。
那些年少執狂的愛戀,那些刻骨銘心的時光,一點一滴,鏤(ㄌㄡˋ)在心上,無法觸碰,無法遺忘。(p.250)
他明明無法做到,可是全都答應下來。
只要是她要的,他都可以答應下來。
不管她說什麼,只要是她要的,他都可以答應下來。
身後是巨大的機場,無數架飛機轟鳴著起落,進出空港。
而有一架飛機,載著她,離開他。
他答應了她,絕不回頭看,絕不看,她離開他。
從此之後,人各天涯。(p.251)
父親去世後,為了償還那五萬塊錢,她把同父親一起住了幾十年的房子給賣了。還有廠裡給的一點撫恤金,她自己上班攢下來的一點點錢,東拼西湊,將因為醫療費而用掉的錢全部湊齊,存回那張銀行卡,然後寄到瀋陽去。
她不要欠一毛錢,父親也不要欠一毛錢。
對於那個人,那件事,她不願意父親有任何屈辱的姿勢。
那是她欠父親的債,她連最後的家都保不住,她不得不用他們的家,換取父親最後的尊嚴。
那是她與父親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地方,去讀大學之後,每年的寒暑假,回家的日子總覺得彌足珍貴。每一次回家,遠遠的看見牆後小樓的一角,心裡就會覺得驟然一鬆。
她是回家來了。
哪怕在外頭再難再累,只要想到還有家,還有家在那裡,她總是能夠忍辱負重。
只要有家在那裡,她的家在那裡,永遠有一盞溫暖的燈光,會等著她。
不管是在什麼時候,不管是在什麼地方,不管她最終走出多遠,她知道,父親會在家裡,會在家裡等著自己。
可是如今,她再也沒有家了。
她竟然不得不把它出賣,去換取僅存的尊嚴。
賣房子的那天,她並沒有哭,卻真正知道了,什麼叫心如刀割。從出生開始她就生活在那幢小樓裡,她知道每一級台階,每一道窗隙裡,記憶的都是她與父親的時光。她知道每一扇櫃門,每一張椅子,都留下父親摩挲過的指紋。
那是她最珍視,也是她唯一僅存的一切。
可是她連這記憶都留不住,她不得不出賣,在無路可走的那時候。
是那個時候才懂得什麼叫做絕望,什麼叫做破碎。
她把最珍視的東西出賣掉,而換回來,卻是永遠的失去。
她再也沒有顏面回來,回來面對與父親同有過的一切。
那些最美最好的時光,那些最溫馨最溫暖的記憶。
她拖著箱子又重新走回到橋頭上去。
橋欄的石板冷沁如冰,坐下來,彷彿還是許多年前,很小的小女孩,放了學,忘了帶鑰匙,只好在這裡等爸爸回來。
只要再等一會兒,爸爸就會推著自行車,從橋頭那邊走上橋來,熟悉的身影會一點點出現在視野裡。
河水無聲,風吹得很冷很冷,河水裡倒映著兩側人家的燈光,蕩漾著溫暖的橙色光暈。
可是再沒有人會回來,替她打開家門,再沒有一盞燈,會是她的家。
這麼多年,最辛苦的時候,她也曾經流淚,躲在被子裡,默默哭泣,可是再不會有人,用溫和的手掌,替她拭去眼淚。
這麼多年,她一無所有的回到這裡來。
兩手空空,身心俱疲,什麼都沒有,連一顆心都成了灰燼。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裡坐了多久,直到遠處人家的燈光,一盞接一盞的滅了,夜濃稠如墨,風吹得人冷徹心扉。
而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令人絕望的空虛與寒冷,讓她一直發抖。
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橋下的河水在黑暗裡無聲流淌,她抵在橋欄上,視線一點點的模糊。
「爸爸,我回來了。」
「爸爸,求你幫幫我,我沒有辦法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爸爸,我要回家去,我想家。」
「我只想回家去,求求你,讓我回家。」(p.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