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大頭羽，再一個多月就要離開這沒腦學校畢業了耶！」正值下課時間，羽在班上最好的朋友漓夜朝著她熱情的大叫。

「嗯，對呀。」羽輕輕微笑著，笑容中卻帶點不符年紀的落寞。

漓夜拉了羽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怎麼了？平常妳都會回我是玻璃洗衣板的啊。」漓夜的音量減小了，用剛好能讓羽聽見的關心的音調問。

「沒有啦，呵。」羽知道漓夜的好意，但是梗在心中的寂寞感卻總還是難以啟齒。「我只是在想玻璃似乎太過堅固了，所以以後我要叫妳...廉價洗衣板！」

「妳這臭大頭！」漓夜大喊，不過教室裡很吵，所以也並沒有引來太多注意。

而羽的頭其實一點也不大，這是某天漓夜在羽的家中發現好幾隻可愛的大頭寶寶，知道羽很喜歡之後，從此羽就變成大頭羽了。

羽呵呵呵的笑了。

「笑什麼啦！實在很沒禮貌！叫人家洗衣板已經打擊我的自尊心了，還廉價的！」漓夜很爆笑的假哭著。

至於洗衣板這個綽號可也是漓夜自己允許羽叫的呢。

「我笑是因為我很開心呀。」

「誰笑不是因為很開心！」

「我開心是因為擁有妳這個朋友，覺得真的好開心好開心噢，為了讓妳知道我真的很開心，所以要努力的笑呀。」

羽忽然的感性告白讓漓夜愣住了。「羽...。妳今天好奇怪噢。」

羽還是輕輕的微笑，並不辯駁。她說的是真心話，只是她沒有說，在開心之餘，她更感到傷心，因為她深深喜歡著的同班男孩，到了最後了還是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這麼的喜歡著他。

都要畢業了啊。

羽看向那個男孩，他是浩，他不是很帥，他也不是很高，其實他長的還蠻平凡的，可是羽就是喜歡他。

他今天也好反常，竟然在桌上睡覺，平常都是認真的讓人覺得自己很混的在看書的。

「對了羽，我聽說妳考上六間私校喔！也太誇張了吧！強到爆炸。」

羽有點害羞但又顯得驕傲的笑了笑，她總共也只考六間私校呢！

「可是羽，為什麼妳看起來其實不是很開心呢？好像還有一點難過。」漓夜在羽的耳邊小聲的說。

「我...我只是覺得捨不得，去私校就不能跟大家在同一所學校了。沒什麼啦。」說著沒什麼這樣逞強的話，結果其實是只要一想到不能跟浩同校，不能跟漓夜同校，就好難過好難過。

浩成績也很好，但他沒有去考私校，沒有意外的話會直接就讀學區內的國中。

漓夜的成績只在班上的中間。

「羽，別逞強喔。妳知道嗎，我最喜歡妳的地方之一就是，認識妳這麼久，妳說謊的技術都沒什麼進步。」漓夜一臉理解的表情，拍著羽的肩膀，雖然根本不知道漓夜到底理解了什麼，可是就是這樣恰到好處的觸碰，一瞬間讓羽眼淚都快掉了。「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在妳背後幫妳加油的。」

羽抱歉的笑了笑，低下頭，漓夜一定知道自己有什麼沒說，但卻不會硬要問，就是這樣的包容，總是讓羽安心的好耽溺。

放學後，羽坐在學校附近的公園裡的盪鞦韆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搖啊搖的，翻著今天才剛發下來的畢業紀念冊，目光一直停在有浩的那幾張照片上。

想到一些以前發生過的小事情，不管是和班上同學的，和漓夜的，和浩的，想著想著就會笑。笑著笑著，卻又想哭。

多不希望畢業之後各分東西，多不希望和那些熟悉的同學們分開，多不希望，去一個沒有浩的學校唸書。

羽有自信自己就算沒有浩還是可以唸得很好，可是，她還是奢望著一些什麼。

即使她只是單戀，即使同班並沒有讓他們之間有比較多互動。

她並沒有渴望兩情相悅然後在一起，這只是偶爾會幻想的場景而已，只是，一想到以後會是不能見面的思念，就覺得那一定非常痛苦。

天空忽然下起一滴一滴的雨，羽慌忙的把畢冊收進書包裡，就怕弄濕弄髒。

羽喜歡到這個公園晃晃，也是因為，從這個公園回家，會經過浩的家。哪怕只是看看浩住的地方，她都覺得開心。

這場雨很急，沒幾分鐘就下的很大了，羽『只好勉為其難』找一個離浩的家很近的地方躲雨。

在大雨中，隔著一條街，凝視著對街浩的家讓羽覺得很詩情畫意，少女情懷總是詩的。

忽然，從浩的家門中一個人影跌了出來，仔細一看竟然是浩！

還沒來的及驚喜竟然能看到浩，她就想到浩出來的那個方式怎麼對呢？浩是跌出來的？！

她好慌張，浩怎麼了？急的把書包丟在一邊看一下沒有車子正打算衝過馬路，天空忽然打了一個響雷，本來就已經是傾盆大雨，瞬間又變得比剛才更大。

那聲雷讓羽呆了一下，再回過神時正好看到一個長的比浩高大但顯得神智不清的男人從門裡走了出來，一把抓著浩的頭去撞牆！

浩想掙脫那個人緊抓不放的手掌，那男人竟又很快隨地抓了一根水管直往浩身上抽。

羽衝了過去，浩已經半昏，沒有察覺，還是聽到羽那聲「快住手！你在幹什麼！」才發現她，但是羽眼前的男人顯然是喝了酒，渾身酒氣，羽路見不平的表現讓他露出極端猙獰的表情，抓起剛才揍浩的水管作勢就要往羽身上招呼。

看到浩遍體麟傷，滿頭是血的樣子羽已經傻了一半，再看到男人的動作根本也來不及反應只能呆立在原地。

「白癡...快滾！」

那瞬間她的腦袋真的是空白的。

浩虛弱不已卻殘忍的命令，然後，把她推開了挨了那一下。

「妳快走！」一個很中性的聲音對羽說道，聲音主人拉住羽的手，把她推到旁邊。

是一個穿著高中制服的女生。

羽還是呆立在原地，只見那女生也從地上抓起一個東西，但那是木條。

浩的家中怎麼會有這麼多這種東西？羽後來才想到這好像很奇怪。

女孩拿著木條看起來是使了渾身力氣，往男人身上打。

男人跌坐在地上，卻剛好壓在倒在地上的浩身上。

「快走開啦！」女孩毫不留情地往男人身上踹了一腳，讓男人很狼狽地滾去旁邊。

讓浩搭著自己站了起來之後，見羽還站在那邊，女孩露出有些苦澀的笑容。「妳是浩的同學嗎？真不好意思讓妳看到這種畫面。先回家吧，別擔心，我是浩的姊姊，我會照顧浩的。改天有機會再好好招待妳，真是抱歉。」

「啊，不會的。」

女孩又點點頭，然後就完全不顧躺在地上的男人進門去了，沒有把門關緊。

看著地上的男人，羽的心裡又氣又害怕。

這是浩的父親還是？浩是家暴兒？這個人剛剛還要打她。太可怕了。

羽一路用跑的回家，除了浩被痛打的畫面之外，浩那一句『滾開』也讓她覺得有一點受傷。

可是浩幫她擋下了那一下。

好心疼浩，可是心裡又為了浩擋的那一下有一點溫暖。

隔天，浩沒有來學校。

也對，他都傷成那個樣子了，可是羽還是覺得有一點失落。

今天一整天都下著雨，羽忽然好想哭，好想立刻跑出去淋雨大哭一場，這樣才不會有人看見她哭！

羽望著外面，眼神有點迷茫，漓夜光看著都覺得擔心，她知道羽不是在看外面，不是任何地方。

十一點多，在老師冗長囉嗦的課堂中忽然有人拉開了前門，全班除了羽都看了過去，羽在發呆。

是今天唯一缺席的浩。

很不巧這一節是班導的課，班導很見不得成績好的人耍特權，因此對他們做錯事反而特別嚴厲。

「你，書包放著課本拿去後面站著上課。今天都不要回來。」班導瞪了浩一眼，竟沒發現浩臉色蒼白的異常。

浩輕輕點點頭，小聲地說「我知道了。」，一點不悅的表情都沒有，但也沒有任何表情。

照老師說的拿著課本站到後面去，他很想聽老師在說什麼，可是意識始終模模糊糊。

直到下課鐘響，看班導走出教室後，浩終於再也受不了的蹲了下來。

羽還沒發現浩。

下課時間，教室裡老有人在奔跑，羽一直心不在焉的正要出教室上廁所時，不小心被撞到了，剛好跌在浩身上。

羽只有點奇怪怎麼好像不是很痛，可是渾身是傷的浩是痛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輕輕將羽扶起來，其實是因為無力，卻被羽解釋為溫柔，羽錯愕的看著浩。「對不起。」

浩的瞳孔中只映出羽一秒鐘，然後就昏倒了，倒在羽身上。

小六的孩子沒有幾個遇過這種事情，最後只能讓班上體格最壯碩的阿柚把浩揹到保健室。

在阿柚寬闊的肩膀上，浩的身體看起來很嬌小。

最後眾人都同意讓羽陪著浩在保健室休息。

這是羽這輩子少數主動堅持爭取的事情。

浩幾乎面無血色，嘴唇已經有點發紫。

看著浩沉睡的樣子，想到自己其實從那之後就很少這麼靠近浩，羽想起那一次的事情，那一次，決定了後來的羽要這麼喜歡浩的事情。

那是三年前了，他們都還只有小三的時候，那時候的羽跟浩就已經是同班同學了。

那一天，羽傻呼呼地被高年級的學長帶到學校後面的小草地，四五個人圍著她要勒索她，羽身上根本沒有錢，只能一直哭一直哭，任那些學長踢她踹她，還有人要脫她衣服。

在她幾乎已經哭到不能自己的時候，是浩出手幫了她。

羽沒有記得很清楚，印象中好像是浩先拿了什麼東西打中其中某個學長的頭，引走他們的注意力之後，作勢要和他們打架，結果一把拉住她的手就沒命的往前跑。

本來浩的速度就被羽拖慢了，羽卻還很不爭氣的跌倒，讓後面的高年級撲上來。

「可惡...」浩喃喃的在羽的耳邊說，眼看再也逃不了了，乾脆壓在羽身上抱住她。

那是羽第一次感覺到喜歡上某個人的感覺，就從浩抱住她的那一刻。

可是接下來那些高年級生踹的比剛剛更加用力使勁，羽自己都知道。

「你還是快逃吧，你不用幫我幫成這樣...」羽急的話都快要說不清楚。

「我很耐打的，唔！」浩緊緊抱住羽，緊到羽都痛了，心裡卻是心疼比較多。

後來，當高年級的終於停手時，又放下狠話說下次再不給錢就要拿工具來對付他們。

因為浩的保護，羽除了一開始受的那些小小的皮肉傷，沒有很嚴重的傷口。

浩就狼狽的多。

身上都是泥土跟腳印，還有很多地方都在流血。

「謝謝你。我不知道怎麼跟你道謝...」

浩躺在地上，輕輕嗯了聲。「妳幫我們叫醫生。」

羽永遠記得，那時候的浩說的是『我們』。

浩當時看著她的眼神，溫柔的像水，幾乎要把羽溶化。

後來也是浩幫羽去稟告老師羽跟高年級的事情，羽從此國小生活過得很風平浪靜，卻不知道浩卻因為這樣被那群高年級的其他朋友背地裡又打了好幾次。

可是這件事情沒有讓羽跟浩比較熟捻，偶爾羽甚至覺得浩好像盡量不跟她有互動，讓她難過得快要懷疑那時候浩眼裡的溫柔是不是只是她的錯覺。

但即使是這樣，浩都從此被羽放在心上很重要的一個角落。

甚至羽的好成績也是因為，浩的成績一直很好，她不想差他太多。

現在想起來，浩那時候就說過『我很耐打』，難道他在家常常被那樣打嗎？那是家暴啊！

這種事情，問了浩也不會回答吧。

想到昨天那個男人抓著浩去撞牆的樣子，羽輕輕撥開浩的瀏海，不出所料的腫腫的，還有紫黑色的瘀青。

不能讓浩這樣下去吧？浩到底過了那種日子多久了？是不是該報警比較好？

羽不停想著諸如此類的問題，沒注意自己不自覺的把浩的手緊緊抓住。

「會痛...」浩虛弱的說。

羽嚇了一跳，連忙鬆開手。「你還好嗎？」

浩慢慢轉頭讓視線對準羽。「妳才是還好吧？腦子壞了嗎？盡做些讓人擔心的事情。」

浩在說昨天她在他家外面的事情吧，浩這樣說，是在關心她嗎？

忽然覺得很激動，既開心也擔心。

「對不起。」

「妳別去念私校好不好？」浩輕聲地說，幾乎聽不到。

「...什麼？」

浩靜靜凝望著羽，沉默了一下之後微微揚起嘴角，眼神中好像又露出當年那種溫柔。「沒什麼。」

羽欲言又止的看著浩，其實她聽到了。浩第一次開口求她，卻是她沒辦法決定的事情。

浩又閉上眼睛了，但把手輕輕靠在羽的手旁邊。沒有握住，就是靠著而已。

察覺這個小小舉動的羽，於是又失神了。

羽第一次跟浩一起走回家。

幾乎沒有講話，可是羽還是覺得很幸福。

幸福的讓人不想畢業了。

羽沒有問，沒有問昨天的事情，沒有問任何她本來想問的事情。

她害怕一旦問了，浩又會變成那個對她很冷淡的浩。

「你要吃藥喔，還要擦藥，不然傷不會好。」快到浩家時，羽像媽媽一樣的交代著。

「好。路上小心。」

羽的笑容看起來像個天使一樣，幾乎讓浩想抓住她不讓她走。揮手跟浩說了再見之後，羽幾乎是蹦蹦跳跳的走了。

浩注視著那個開心的背影，表情竟難過得像個被搶走心愛玩具的小朋友。

無聊的拿著遙控器不停轉換頻道，電視裡的畫面一點也沒能吸引她，腦海裡盡是浩的事情。

「畢業，呵呵，快畢業了...就很難見到大家，呵呵...」羽喃喃說著，沒注意到媽媽她身後，沒注意到媽媽發現她的笑聲一點都不快樂。

羽的媽媽露出忽然想通什麼的表情，微笑，歉疚的微笑。

「小寶貝。」

「啊，媽媽。」羽一抹剛剛的表情，露出天真孩子該有的快樂笑容。

雖然很痛苦，可是不想讓心愛的媽媽擔心的心情，讓羽不知道什麼時候學會這樣。

「最近有沒有什麼事想跟媽咪說呢？」在羽旁邊坐了下來，羽的媽媽發現女兒好像一夜間長大了很多。

會掩飾自己了。

羽想起浩的事情，一股腦地跟媽媽說，就是沒提到自己喜歡浩，可是天下母親誰不了解自己的孩子，羽的媽媽當然清楚寶貝女兒很喜歡那個她口中『成績超好可是沒有考私校』的男生。

「這樣啊。那妳可看到很重要的事情喔。放心，我會處理，妳只管乖乖去上學，說不定沒多久事情就好轉囉。」

羽應了聲那太好了，不知道又想到什麼，笑得很開心又好像很難過。

是自己硬要羽念私校才讓她露出這種複雜的笑容的嗎？羽的媽媽摸著羽的頭髮，不捨地想著。

「如果妳不喜歡那就算了，寶貝，去念B中吧，和妳之前跟我提過的漓夜呀，還有那個很厲害的男生，跟妳最喜歡的那些同學一起。」

羽頓時紅了眼眶。「...真的嗎？」

「真的呀。」羽的媽媽微笑道。

和媽媽聊完後，羽還沒時間和漓夜說她可以去念B中了的事情，緊接而來的是畢業考。

因為B中要求升上來的國一新生要交畢業考成績作為分班依據，所以大部分的畢業生都還是很認真準備考試。

考完試之後，真的就要畢業了，剩下的幾天幾乎所有畢業班級都是同樂會、同樂會、瘋狂的同樂會。

浩今天一早來就一直趴在桌上睡覺，自從那天羽看到浩被打之後，浩好像就不再像以前那樣每節下課都在唸書了，睡覺的時間變的很多。

不過畢竟已經考完了，所以羽也就沒有想太多。

第三節課，全班成績單發給各班導師，班長拿回教室給大家。

「浩浩浩浩浩～第二名唷！國文考輸羽。」一個考倒數的同學興沖沖的跑來告訴浩。

浩一動也沒動，好像根本沒被吵醒。

「咦？浩！」那個同學堅決要告訴浩，搖了搖他。

才發現浩的身體燙的過分。

「哇哇哇哇哇！浩在發燒怎麼辦？！幫他打電話回家吧？」

羽猛然站了起來，思緒一瞬間當機。

不可以，不可以讓浩回家，不可以...

可是直到阿柚又把浩揹去保健室，請老師幫忙聯絡浩的家長，羽還是什麼也沒說。

要怎麼說，浩不會希望她把這種事情說出來吧？要怎麼說，那個像浩的父親的男人會打他...

浩的家裡沒有人接電話。

於是班導轉而打給浩聯絡資料上的另一個手機號碼，浩的姊姊。

可是浩的姊姊也正在學校上課，而學校離這大概要一小時路程，他姊姊只好請班導先讓浩在保健室休息。

跟浩的姊姊聯絡完約半小時後，那個抓著浩去撞牆的男人卻出現在學校了，說要帶浩回家。

班導不知情，保健室裡的護士小姐也不疑有他，還幫忙把浩抱到男人的車上。

把浩載回家後，男人把浩拖下車，讓浩躺在地上。

冷冷地看著浩燒的微微發紅的臉，他到屋裡裝了一桶水倒在浩的臉上。

毫無防備的喝下許多自來水的浩，滿臉痛苦的睜開眼睛，燒的迷迷糊糊，可是一看到男人還是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

看了看四周，才發現自己不知道為什麼回到家了，男人臉上的表情讓浩腳底有一股寒意直衝腦門。

這種不打的他半死不罷休的表情，是賭輸了的表情，而且還輸了很多。

他想坐起身，逃走還是幹嘛的都好，可是身體竟然軟趴趴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浩只能勉強用手遮住自己的臉。「不要打我...」

男人沒聽到浩說什麼，就認定浩一定是在罵他，對著浩罵了一串三字經之後拉著浩的手到屋裡去。

關上門，沒開燈的室內暗的讓浩不住發抖。

「讓你念書有這麼痛苦是不是？整天就會生病發燒！廢物！你怎麼不去街上乞討算了！你覺得手腳健全讓你太爽了是不是？我現在就廢了你！」

他說什麼？發燒的腦袋過了一下子才反應過來男人說了什麼可怕的話，嚇的浩起身就算四肢無力也要爬出去。

可是男人已經先一步抓住浩的頭髮，把他整個人吊離地面一點點。

看到男人拿著一條電線，細細長長的，浩幾乎鬆了一口氣。

還好不是拿什麼菜刀之類的。

聽到說什麼要廢了他，浩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菜刀。

可是當男人放開他的頭髮，把他像垃圾一樣丟到地上，拿著那條電線往他身上揮時，那種劇痛讓浩哀號連連，痛得滿地打滾電線卻還是一下一下揮到身上。

雖然他一直都被揍得很沒尊嚴，可是如果還忍的住，浩總是輕易不會掉眼淚。

不過可能也是因為發燒吧，意志力多少受到影響，這次浩真的受不了，哭得亂七八糟。

「不要再打了，我不會再亂發燒，我是廢物我是垃圾，你不要再打了好不好...」哭到哽咽的說不出話，也叫不出什麼聲音了，最後浩連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力氣都沒了，他甚至要覺得為什麼不讓他快點昏倒，不讓他直接死掉算了。

忽然，門倐的被打開。

外面的光刺的裡面兩個人睜不開眼睛。

是三個個警察打扮的人。

裡面跟外面的人顯然都愣住了。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男人，他對著浩大罵「原來你是算好的啊！」，往浩的肚子狠狠踩下去還不停轉啊轉的。

浩短短的叫了聲，已經非常微弱。吐了一口血，沒了意識。

警察們連忙抓住男人，以虐待兒童的現行犯逮捕他，在去警局之前先把病重傷重的浩送往附近的醫院。

雖然讓浩痛不欲生，也真的讓浩傷的不輕，但還好只要好好休養一兩個月，浩的身體不會有太大的後遺症。

浩班上的同學全都來探望他了，羽也是。

突然出現的警察是羽的媽媽特別通報說這一戶是虐待兒童的潛在嫌疑犯，警方才特別加派警力，雖然到底還是晚了，只能慶幸還好沒有更大的悲劇發生。

傷的重又生病，再加上長期的營養不良與之前沒有好的傷，讓浩這次睡了很久。

睡了三天。

張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竟然不是姊姊，而是羽。

羽還是一臉呆頭鵝的錯愕表情，可也就是這樣呆呆傻傻的表情，讓浩這幾年來一直放在心上，放在心上，卻又不敢明白表示。

他是這種家庭，怎麼能喜歡什麼人。

早在喜歡上羽的同時，浩就已經有了這樣的自覺。

而他喜歡羽，背後就沒有什麼轟轟烈烈的故事，只因為羽在浩以前被同學笑沒有媽媽時，一句「如果你很想要媽媽，那我跟我媽媽說，叫她一起疼你好嗎？」。

那讓浩從此對羽多了一點點關心和注意。

她真的很笨，笨的讓他總是要為她操很多心。

就連那一次，要不是他發現羽不見，羽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可能是這次被打的把他心裡那些堅持也打碎了吧，他對羽吃力的笑了笑。「好開心看到妳。」浩說，聲音沙啞的讓他自己都聽不出這是自己的聲音。

羽受寵若驚的笨蛋表情他一點也不意外，可是還是覺得好開心。

即使身體這麼痛，還是覺得很開心。

第一次覺得，窗外的世界原來是繽紛的這麼光明璀璨，只要喜歡的女孩在這裡。

「你終於醒了，我也好開心！」羽開心著抓住浩的手，主動的好自然，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可是一定很痛對不對，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那時候要是我跟老師說你爸會打你，就不會害你被打成這樣了。可是我又好怕你不高興，可是你看你的傷都一條一條的那麼長，都是我害的...」羽說著說著又自責的幾乎要哭了。

「別哭，沒那麼痛。」

「怎麼可能，你別安慰我了，警察伯伯都說浩痛到一直哭。」

可惡，怎麼偏偏要告訴羽這種事啊？

「...笑一個吧，妳笑起來比較好看。我喜歡妳笑起來的樣子。」

羽吃驚的張大了嘴，他剛才是不是說了『我喜歡妳』？

「浩也是，不要哭，你笑起來也很好看，我也喜歡。」

浩又笑了。「我很少哭，那是意外。」

「你太少笑。」

「哪有。」

「有。」

「沒有。」

「你沒有很常笑。」

「...」

（完）